山野

Chapter 01 掩耳盗铃

        【非典型先婚后爱】 

      【不在乎热度，但想要评论】

001.

　　很久很久之前，在一个童话王国里，住着一位十分平凡的灰姑娘。

　　她的长相并不美丽，以至于她常常不肯抬头见人，她的性格也并非可爱至极，所以也没有葛斯那样值得依赖的朋友。

　　改变她命运的仙女教母似乎走进了什么了不起的迷宫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连一座生长着南瓜的花园都不曾拥有的她，无数次在孤独的夜里独自哭泣，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如同腰间这条洗得发白的围裙一样破旧灰败。

　　也许是她每晚的哭泣感动了上帝，有一天她在河边遇到了一位真正的白马王子。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拥有着数也数不清的财富。他深深地迷恋上了灰姑娘，并且发誓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进献给她，只要换取她那一份真诚的爱情。

　　灰姑娘被王子的诚心打动，终于告别了自己破旧的小房子，坐上了王子的白马，他们一路朝着远方的城堡走去。

　　“那后来呢？”

　　“后来...”

　　肖战失神的眼眸像是被什么几不可察的细小线索唤回，逐渐恢复了沉静，修长的手指拂过书页，扑簌的微风从他白净瘦削的脸庞略过。

　　“后来，童话标准结局，他就嫁给了我。”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肖战手里的书页哗啦一声抖动了一下，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不知何时到来的王一博正捧着一束花靠在科室门口，含笑望着他。

　　方才在桌子上趴着听故事的几个小护士也看到了王一博，纷纷起身开心的他打招呼：

　　“小王总又来接肖医生下班啦。”

　　“感情真好~所以刚刚小王总说肖医生嫁给了他，意思是其实这是你们的故事吗？？”

　　“嗯，算是吧。”

　　王一博摇了摇手里的花束，淡淡的笑着回答。

　　“天啊，谁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王一博看着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们笑而不语，把手里的花束放在肖战的桌子上，抬手帮肖战把脱掉的白大褂挂在衣架上，才转身接过肖战的包，把桌子上的花束拿起来递给他。

　　“阿战，对不起，公司临时会议，我来晚了，路上打电话预订了你最爱吃的那家日料，就当给你赔罪好不好？”

　　肖战一脸不满地接过花束，认真打量了一脸愧疚的王一博，才傲娇地点点头表示谅解，在小护士们羡慕的讨论声中挽着王一博的手臂离开科室。

　　刚刚踏出门诊大楼的台阶，肖战就微微松开了手，王一博静默地看了他一眼，也松开了自己环在肖战腰间的手，两个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一起并肩走着却相顾无言。

　　王一博率先打开副驾驶的座位，把上面安全带系着的毛绒兔子放到后座，看着肖战坐进去，才把车门关上，坐在驾驶座上发动车子。

　　“今天公司是真的加班。”

　　“嗯，我知道。”

　　王一博侧着身子，若有所思的看着肖战，他眼神闪烁的看向别处，早晨起床刚洗过的蓬松黑发被手术帽压乱，却仍然散发出熟悉的香味，王一博有些不受控制的抬了抬手，却被肖战微不可见的躲开。

　　“嗯，好。”

　　王一博收回了手，按下车子的启动按钮。

　　肖战似乎觉得对王一博的态度有些疏远，又补救般的加了一句。

　　“那个，今天的花，很喜欢。”

　　王一博礼貌的点了点头。

　　“喜欢就好。”

　　人类好像总觉得爱意难以表达，喜欢在无数没有感觉器官的事物上加诸附加感情。

　　肖战低头看向手里的鲜花，风信子与蝴蝶兰给了它纯洁天真的含义，马蹄莲又使它看起来那么忠贞不渝。

　　只是寓意这么好的花束由王一博送到他的手里，多多少少有点讽刺的意味。

　　车内电台毫无感情的女声播报当前正是晚高峰，王一博的车堵在路上走走停停不知道何时到头，他看了看手表，最终还是有些歉意地对肖战解释：“今天这个交通状况，日料的话...”

　　“没有关系，回家吃点就好了，我来做饭。”肖战十分善解人意，没有让王一博为难。

　　车内变得更加安静，只有空调轻轻地吹着暖风，把花束的香味完全融化，暖暖的裹着肖战，肖战拉了拉风衣的衣襟，有些困倦地缩在座椅上，盯着远处忽明忽暗的灯火。

　　

002.

　　熟睡的肖战卸下了所有防备，只有这个时候，王一博才可以放肆的把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肖战有些时候实在像个可爱的小朋友，他的手背缩在袖口里，只露出几根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那束花，像极了竖起耳朵睡觉的小兔子。

　　一直紧扣着方向盘的手轻轻地凑过去，贴了贴肖战冰凉的手背，王一博这才惊觉深秋的寒冷，皱着眉头把车里的空调温度打高了几度。

　　他没觉得冷，也许肖战也没有那么脆弱，然而往前走了一段路，他又忍不住去探了探肖战的手温，还是有些凉。

　　王一博把车停在路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俯身盖在肖战的身上。

　　他此刻离他很近，甚至听得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脏随着肖战呼吸起伏不停跃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心理作祟，王一博还是趁着肖战睡着，如愿以偿地理了理肖战额前的发丝。

　　王一博把车停在地下车库，看着依然在熟睡的肖战，想要伸手把外套取回来，却又堪堪停住。

　　“肖战。”

　　王一博看着缩在他的外套里的小人儿，斟酌了一下，用最温柔的语气轻声说。

　　“我们到家了。”

　　肖战睡眠很浅，半梦半醒中听到汽车发动机停止的声音，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想着王一博怎么还没有把他叫醒，就听到了王一博的声音。

　　听到了，不想动。

　　肖战缩了缩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眯了几分钟，直到王一博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才不情愿的揉着眼睛醒来。

　　只要是人，都会有起床气的，再大的人也会。

　　肖战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王一博的外套，生了一秒的起床气，不想立刻还给他，这一秒的犹豫给了王一博机会，他立刻起身打开车门下车，把后座上肖战的背包拿起，又从后备箱里拎出一个背包，然后摊开双手看着还在错愕之中的肖战。

　　肖战只好一手抱着花一手挂着王一博的外套跟着下了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家，王一博把肖战的包挂在玄关的衣架上，又很自然的把鞋柜处肖战的拖鞋取下来放在他的脚边，才对着肖战温柔地笑了一下。

　　“晚餐一起吃吧。”

　　肖战看着王一博同往常一样走进书房办公，听到了书房门锁轻轻地咔嚓一声，才迟疑的把手里王一博的外套挂在衣架上，换了鞋子去厨房做饭。

　　结婚以来王一博几乎不曾在家吃饭，更别提跟他一起吃饭，起初他做的双人份食物总有一半放到凉透，最终被他丢进垃圾桶里，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王一博是个不需要吃东西的绝食系男人。

　　不吃辣，爱吃醋，喜欢香菜，喜欢吃蒜，喜欢面食...

　　肖战把冰箱里剩的东西都翻出来，在心头默念了一遍王一博的饮食喜好。

　　肖战把前两天为了做口水鸡特制的红油端出来，放肆地嗅了嗅，又依依不舍的放了回去，拿了出来，又放了回去，最终从洗干净的鸡腿中捞出两个丢进清水里，几片葱姜一撇料酒一把花椒一起煮上，其余的用来红烧。

　　红烧鸡腿还在锅里咕嘟咕嘟，口水鸡的鸡腿已经煮的差不多了，肖战把鸡腿捞出来丢进冰水里，自己开始切配菜调料汁。

　　把两根黄瓜拿出来，半根给他的口水鸡当配菜，一根半给王一博做凉拌黄瓜。肖战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无私奉献，随即挥起大刀啪啪几下把黄瓜拍散。肖战给黄瓜简单调味后倒了足量的醋，芝麻油是点缀上去的灵魂，再洗了手把鸡腿肉撕成小块，放进小盆里调味之后，加入他的秘制红油与刚刚切好的小米椒圈，搅拌均匀之后倒进铺满黄瓜丝的盘子里。

　　红烧鸡腿收汁出锅，肖战盛了两碗米饭，把饭菜摆好，踱步走到书房门口又放下了想要敲门的手，找到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给王一博发微信，叫他出来吃饭。

　　微信刚刚发送成功王一博就推门走了出来，对着餐桌前的肖战摇摇手机，语气略带戏谑的说：“喊一嗓子能把肖医生累到吗？离这么近还要发个微信。”

　　“怕打扰你。”肖战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低着头往嘴里塞着米饭。

　　王一博坐在对面吃饭，肖战头也没抬，伸出筷子去夹自己面前的口水鸡，却刚好被另一双筷子压住。

　　他诧异地抬头，看见另一双筷子的主人也正在凝视着他。

　　“请问...我可以尝一下口水鸡吗？”

　　“你不是不吃...”肖战自知失言，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请便。”

　　得到肖战的默许，王一博从肖战面前夹走一块口水鸡放进自己碗里，大大方方的说：“重庆的女婿，大概都有面对辣椒的这么一天。”

　　王一博好奇怪，肖战夹了一块黄瓜塞进嘴里，这么酸。

　　

003.

　　肖战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到床上，连把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擦干的想法都没有，打开微信点进一个对话框，思索了好久，才发送一条消息。

　　—Luis，在忙吗？

　　一个新消息很快跳了出来。

　　—Sean？我没在忙，怎么啦？

　　人是没有办法首尾全顾的，至少肖战是这样，他在工作上有多敏感，在生活中就有多迟钝，尤其对待社交问题，就像一团无法找到线头的毛球，最后不得不求助他人开解。

　　Luis是他唯一一个可以讨论这些的朋友。他们是不在一个城市的陌生人，不会造成什么不必要的波澜，也不会把他的事情当做朋友之间的八卦传颂，即使他自己都觉得很有八卦价值。

　　除去这些外部必要因素，Luis这个人也着实是个可靠理性又温柔，值得分享心事的朋友。

　　—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我跟我先生是协议婚姻。

　　—嗯，怎么了？

　　—他好不对劲啊！

　　—呃，展开说说？

　　肖战也不知道该捡些什么说，絮絮叨叨发了一堆，最后发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Sean，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呀！

　　—我觉得你先生也许是想要改善一下你们的关系，不用这么紧张。

　　肖战丢开手机，把脑袋埋进了枕头里，在他心里他和王一博的关系刚好维系在天平的支点上，不需要改善也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004.

　　回忆起来初次见到王一博，还是肖战来这个城市的第一天。他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急着去挤地铁，由于心急鞋子又有些不合脚，居然在台阶上跑丢了一只鞋子，待他反应过来考虑要不要上去找一找的时候，王一博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拎着他跑丢的那只鞋。

　　“小心一点儿，辛德瑞拉。”

　　也许是那个时候说这句话的王一博眉眼含笑，跟婚后冷淡的他着实有些不一样，所以那句话如今还时不时在肖战梦境里反复回放，时常会给他造成一些温柔的恍惚错觉。

　　刚结婚的时候，肖战曾经特意把那双代表缘分的鞋子放在鞋柜上最显眼的地方，期待着王一博进门看到它的表情变化，从而找寻出一些隐秘的蛛丝马迹，可是新婚之后王一博整整三天都没有回家。

　　在他终于觉得无趣把鞋子收起来的那个夜晚，王一博才打开了家门，对他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毫无歉意的对不起。

　　肖战客气的点了点头，转身把手里那双鞋子放到属于它的角落，也许是因为本来没有期待什么，所以也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不会失落。

　　当他那天晚上坐在客厅，听着王一博在书房压低的说话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肖战悄悄告诉自己，可能只是运气不好。

　　

005.

　　一个人的心里，只有一个宝贝。

　　王一博从梦里惶然醒来，看了看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散发着的惨白荧光，忍不住把它紧紧扣在胸前，却仍然觉得心脏胀痛得像在虚空里浸泡到发皱泛白。

　　他按着自己的心口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到另一扇紧闭的门前。

　　王一博每天晚上都例行公事般的拧动一遍被反锁起来的门，又再一次颓然地松下了手。

　　他吐了口气，把梦境残余的破败情绪强行赶出去，额头轻轻地靠在那扇门上，空洞的心房里涌出无数个触手，仔细地寻找门里正在熟睡的人那几不可闻的呼吸节奏，再慢慢揽入自己的怀里。

　　一个人心里只有一个宝贝，久了之后他变成了一滴眼泪。

　　

006.

　　肖战失眠了，这是极少有的情况。

　　匆匆跟Luis道了一句晚安，并没有讨论出一个所以然来。

　　肖战把头埋进枕头里，像遇见危险就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仿佛掩耳就可以盗铃。

　　最初肖战很不习惯同一屋檐下的两个人冷淡得如同陌生人一般，他总有很多的话想要跟王一博说，今天遇到了什么奇怪的病人，食堂的饭菜是不是可口，下班的时候遇到了一只小猫咪扭着屁股对他撒娇，然后在看到王一博漠不关心脸庞的那一刻丧失所有表达欲望。

　　可是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他才了解王一博这么冷处理的真正用意，也由衷的赞同他们如今的这种关系是最好的状态—他们永远不会踏足到情爱的泥淖中，甚至连朋友都不会是。

　　在外人面前他们是配合默契的合伙人，亲密得好似天生一对，在对方面前却是不可踏足的禁区。

　　肖战很习惯如今的距离，他并不想再靠近一步去感受什么名正言顺的暧昧，即使是跟对他一向算得上不错的王一博。

　　王一博朝他走一步，他就往回退一步。

　　他决意要这么做。

007.

　　肖战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想要戴上耳机听会儿舒缓音乐催眠，却怎么也没有摸到耳机盒。他严肃的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耳机被他塞到了大衣口袋里，如今正在门口的衣架上挂着才对。

　　拖鞋柔软温暖，踩在地板上也没有什么声音，他没有开灯，摸索着戴上眼镜打开门，一个人影立在门前，肖战差点尖叫出声。

　　“王一博？”

　　门口的人显然也没有料到肖战会突然打开房门，慌乱和紧张只是转瞬即逝，他抬手扶着肖战的肩膀。

　　“疼...”

　　肖战这才注意到王一博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按着胸膛，那是心脏的部位。

　　“怎么回事！？去医院！”

　　肖战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他没有想起来拍开王一博逾越的手，甚至走近了一步环住了他的腰，把他扶到沙发上坐好，转身就要回房间拿手机打120。

　　王一博拽住过分紧张的肖战，艰难地喘了口气，告诉他书房里有药，在玻璃柜的最上层，白色标签的瓶子。

　　肖战穿着拖鞋叭叭的跑过去，过一会儿又叭叭的跑回来。

　　“密码？”

　　“......”

　　“快说啊！我又不碰你其他东西，或者你过会再把密码改掉就是了！”

　　“......”

　　“王一博！”

　　“...1005。”

008.

　　终于，掩耳的小偷自以为是地敲响了悠长的钟声，一层又一层的钟声在肖战空白的脑海里回荡，惊慌的鸵鸟这才发现沙地如此滚烫，他开始有些不知所措。